富嘉義再次出現在周鶴面前時,周鶴還是周鶴,但富嘉義已經不是過去的富嘉義。
這一年多的時間里,富嘉義的人生得到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他從一個秘書搖身變成了衡岳市的一名領導,而且是手握重權的領導。
而這一切,周鶴卻一點也不知情。
富嘉義在修車攤前坐了一下午,臨走的時候突然說道:“周老弟,你能不能叫到一幫泥水匠來干活?”
周鶴嘿嘿一笑道:“大哥,我自己肯定不會,但叫幾個人還是有辦法。”
他在自行車廠工作不少年。廠里有不少職工是鄉下來的,他們在老家都有一些親戚會泥水活。
聽到周鶴叫得到人,富嘉義高興道:“老弟,車我們不修了。大哥給個事給你去做。做好了,賺的錢肯定比你修一年的車還要多。”
周鶴本來就是個心思靈泛的人,聽說有錢賺,而且還不少,當即來了興趣。
富嘉義給他的第一個事,就是給市政府砌一道圍墻,外加加蓋一座食堂。
工程量不大,收益卻很可觀。
周鶴找的人,就是從白沙鎮來的。為首的人叫猛子,是個泥水手藝精通的人。
等到工程結束,周鶴算了一筆賬,頓時嚇了一跳。賺的錢居然比他參加工作以來,所有工資總和還要多很多。
賺了錢的周鶴提了煙酒去感謝大哥富嘉義,卻差點被富嘉義趕出門來。
富嘉義生氣道:“老弟,大哥要是圖你的感謝,工程就去不會交給你來做了。你現在也該知道了,這是個最好的時代,你要把眼光放遠點,千萬不要抱著小富即安的心態。”
在富嘉義的安排下,周鶴開始接手衡岳市第一個商品樓工程。
那時候已經接近福利分房的最后時間,很多人還不知道沿襲了幾十年的福利分房在一夜之間便會消失。
周鶴還在擔心建好房賣給誰的時候,富嘉義指點他,不出兩年,你的房子就會成為有錢人的搶手貨。
那一年,周鶴用全部積蓄,買下了衡岳市第一塊商品用地。通過大哥富嘉義的關系,從銀行貸款建了一棟衡岳市第一棟商品樓。
房子建好后,并沒人買,急得周鶴滿嘴都是燎泡,恨不得一躍跳進湘水河死了算了。
恰好那一年,周琴呱呱落地。
周琴的出生,讓父親周鶴重現煥發了勇氣。
結果到當年年底的時候,他的房子一夜之間被人占了,許多人因為一時找不到地方交錢,干脆把家人先叫到房子里占著。
周鶴趕到商品樓時,所有房子從地到天,沒剩下一間。
一群人跟在他身后,求著他收錢。
從那天起,周鶴便奠立衡岳房產第一人的稱號。
原因在于前一天,衡岳市正式出臺商品房交易以及取消所有福利分房的政策。
也是從那天開始,周鶴便暗暗立下了正式進軍房地產的念頭。等到別人發現商品房巨大利潤空間的時候,周鶴已經成了衡岳市最大的房地產商。他在地產界的地位,再無人可以撼動。
“人啊,一輩子有所得,就必有所失。”周琴眼眶突然含淚。
她將車緩緩停靠在停車帶上,轉過頭對許一山說道:“休息一下吧。”
許一山剛好尿急,便小聲道:“周書記,你在車上別動,我下去一下。”
周琴明白他的意思,紅著臉道:“去車尾。”
解除了負擔的許一山一身輕松,他回到車上試探著問周琴:“周書記要不要下去?我剛才發現有個地方很隱秘,很方便。”
周琴嗯了一聲,下了車。
等她回來,許一山提議讓他來開車。周琴也沒拒絕,兩人便換了位子。
再次上路,周琴的心情顯得很沉重。
許一山逗著她道:“周書記,你的故事還沒講完吧?”
周琴看他一眼,臉上浮上來一絲悲傷。
“男人只要把心思全部放在事業上,這個男人注定不會太幸福。”周琴突然說出這樣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來。
她繼續后面的故事。
周鶴在獲得了第一桶金之后,整個人都近乎瘋狂起來。
他可以連續幾天幾夜不睡,不是在建筑工地上,就是在去建筑工地的路上。以至于他全然忘記了家里的嬌妻幼女。
他讓猛子的妹妹華月來家里照顧妻女,當時的華月,剛滿十五歲。
十五歲的小姑娘,自己還是個孩子,哪懂得照顧別人啊?
直到有天她看到周琴的媽媽摔倒在地,頭磕在桌子角上,流了一大灘血之后,才嚇得趕緊把電話打給自己哥哥猛子。
等到周鶴和猛子趕回家,將周琴媽媽送到醫院,檢查過后,一道晴空霹靂,將周鶴徹底擊潰。
周琴媽媽患了乳腺癌,而且是晚期,已無救治希望。
周鶴在醫院嚎啕大哭,愿意傾盡家產挽救妻子一命。
無奈,老天爺不發慈悲心。周琴媽媽在她還只有一歲半的時候,撒手塵寰。
許一山聽得很揪心,眼眶不由濕潤。
而身邊的周琴,哭得已經像個淚人兒。
他只好將車再次停在停車帶上,小聲安慰她道:“周書記,人生悲歡離合,在所難免。”
周琴猛地撲進他的懷里,不管不顧地撕心裂肺哭起來。
一個一歲半就失去母愛的小女孩,她心里不知沉積了多少對母親的思念。盡管她擁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,可是物質永遠也無法取代內心的情感。
她壓抑了那么多年,她不知道找誰傾訴。
她內心的情感就好像她面前突然垮了堤一樣,二十多年的思念如奔騰的洪水,傾泄而下,掀起驚濤駭浪,滾滾向前。
她的指甲深深掐進他的肉里,淚水很快將他胸前的衣服打濕。
車外,路上的汽車一輛接一輛呼嘯而過,巨大的聲音令人心驚膽顫。
許一山沒動,任由她趴在懷里痛哭。
他遲疑了一下,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,安慰她道:“周書記,哭過心里就會舒坦很多。”
周琴停住了哭,猛地張口咬住了他胸前的肉。
他痛得差點失聲叫出來。但他還是忍住了,一聲不吭。
她松開了口,坐了回去,將散亂的頭發整理好以后,恢復了平靜,淡淡說了一句:“走吧。”
許一山哭笑不得,剛才她還是個頻臨奔潰的小女人,而現在,她又是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領導姿態。
她甚至都沒看他一眼,目視前方,仿佛什么都不曾發生過一樣,平靜如水的陷入了沉思狀態。
許一山悄悄摸了一把被她咬過的地方,很痛。
她掐過的地方,似乎已經沁出來血痕。
“別讓她看到了。”她突然說道:“因為你無法解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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