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了血吸蟲病,病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大肚子,而且是一個超級無敵巨大的肚子,感覺馬上要撐破了一樣。
但病人全身除了肚子巨大外,其他什么地方都瘦,四肢瘦得跟個麻桿一樣,整個人怎么看怎么怪異。
所以老百姓又叫“大肚病”。
得了這種病,女人會失去了生育能力,男人會喪失勞動能力,整個人就廢了。
農村人靠賺工分才能生存下去,如果喪失了工作能力,村里頂多給點救濟糧,最后的結局要么是病死的,要么是餓死的。
所以從建國后,我們國家對血吸蟲病就特別重視,每個縣都成立了“血吸蟲師防治站”。
每年都會組織一次大規模的血吸蟲消滅戰,發動群眾的同時,各大醫療機構都要抽出相當一部分醫生下鄉。
醫生需要自帶鋪蓋和糧食,吃住在鄉里,一去就是半個月或一個月,絕對不是一份美差。
人民醫院的職工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,哪里可以抽出那么多臨床醫生下鄉?
再說了,這種大會戰就是去走走過場,早過了那個激情年代,現在大家都是完成任務下。
于是這個工作主要就是實習醫生,或者科室邊緣醫生去擔任。
下鄉任務是醫教科齊大民安排的,大學生一個沒去,衛校來實習的20個實習生全部下鄉。
陳棋接到通知后也沒有什么服不服的,不服又如何?實習生本來就沒地位,老師說啥就是啥唄。
再說了,去農村地區玩十天半個月的,他也感覺挺有意思的,現在已經春暖花開了,就當是去旅游了。
除了20名實習醫生外,醫院額外又抽調了30個小醫生,在醫院感染科主任王廣志的帶領下集中到了地區,然后統一安排下鄉。
平原的農村,全部是城北橋上船,再轉送到各地。
而陳棋被分配去了山區,位于平水區下面的橫路里公社,跟他一組的有蘭麗娟、邊紅恩、馬小娜、李素娟、王閃濃、丁碧濤、尹繼剛。
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巧,蘭麗娟又跟他一組,問了都是王老師安排的。
大卡車上,陳棋仰躺在自己的被子上,一邊哼著歌,一邊隨著汽車左搖右擺:
“大王叫我來巡山,我把人間轉一轉,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鑼,生活充滿節奏感。大王叫我來巡山,抓個和尚做晚餐,這山澗的水無比的甜。”
歌還沒唱完,不遠處的蘭麗娟就是嘔一下吐了。
“哎哎,麗娟,我唱歌有這么難聽嗎?你也不至于吐吧?”
邊紅恩白了陳棋一眼:“班長,你沒看出來麗娟是暈車了呀。”
陳棋聽到愣了一下,然后在包里面摸索了半天,摸出幾顆酸梅糖來:
“來,麗娟,含一顆酸梅糖會舒服一點,下次暈車早點說,后面的路還長著呢,估計沒有一兩個小時都到不了。”
蘭麗娟吐出后就舒服了一點,無力的擺擺手:“謝謝,我東西吃不下。”
王閃濃扒在車攔上,看著茫茫大山也有點迷惘:
“你們說我們是不是跟大山有緣?本身就是山里人,連出差都被安排在大山里,下個月分配工作不要到大山里來哦。”
陳棋不以為意:“大山里有什么不好?各種小動物多可愛,天天能吃野味還不滿足啊?”
丁碧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:“山里人天天啃紅薯,就這還滿足呀?對了二哥,你這一大包是什么東西?”
陳棋打開麻袋,拉出一雙雨鞋來:
“來來來,一人一雙長筒雨鞋,本班長友情贊助的,不準拒絕,在這里我提前跟你們說好,到了橫路里公社,去有水的地方必須穿雨鞋,絕對不能赤腳在水里走。
還有一個,大家都自己帶了水壺,每天早上我們自己燒水,水開時間不能少于15分鐘,否則血吸蟲的幼蟲尾蚴是不可能完全殺滅的,出門在外,我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。”
帶隊的方老師一看,夸張地喊了一聲:
“哇,你們的班長對你們真好,什么都替你們想好了,真棒。”
蘭麗娟有點擔心:“班長,這雨鞋不少錢吧,我們不能讓你一個人掏錢。”
“的確花了我不少錢,但這錢我還給得起,所以你們更不能辜負我的一片好心,萬一你們回去也得了大肚子病,這輩子就交待了,我們的未來是星辰大海,可不能在陰溝里翻了船。”
同學們心里都很感動,但年輕人臉皮薄,拿著雨鞋都在心里告訴自己,陳棋是一輩子的朋友。
大卡車還是搖搖晃晃,一直晃到了平水鎮上,要下公社,山里就沒大馬路了。
橫路里公社的工作人員已經趕著牛車等著了,陳棋他們在防治所的方若男老師帶領下,轉牛車繼續前進,等到橫路里的時候,已經是下午了。
公社的干部顯然對這種運動似大作戰不是很感冒,但表面上還是裝作很親切的樣子:
“歡迎歡迎,歡迎人民醫院的醫生們來幫我們山里人消滅血吸蟲,辛苦了,今天先休息休息,明天開始搞宣傳工作。”
方若男擺了擺手:
“楊主任,今天我帶學生可沒時間休息,還要帶他們去公社衛生院瞧瞧那些血吸蟲病人,要給我后面的這群孩子一個深刻的印象。”
楊主任搓搓手:“行,那我們先去衛生院,今天知道你們來,衛生院里已經組織了一批血吸蟲病人。”
陳棋沒見過血吸蟲病人,他所有的夏澤村里也沒見到,也可能是有,但他沒看到,所以還是比較好奇的。
而其他幾個農村來的學生都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,血吸蟲病人,哪個村里沒有?大家都見怪不怪了。
衛生院的院子里。
當陳棋終于看到橫七豎八躺著曬太陽的大肚子病人時,這種視覺的震憾就別提了。
他悄悄碰了碰公社衛生院的負責人:“趙院長,這些病人吡喹酮治療效果不行嗎?怎么發展得這么嚴重了,這都是肝硬化晚期惡性腹水了。”
趙院長苦著臉:“吡喹酮?我們連吡喹酮的影子都沒看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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